第21章 破绽_双钗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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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破绽

  寒梅傲雪图?

  清懿眉头微皱,手指不自觉蜷缩,攥紧了衣袖。

  这是她前世在冬日里信手而作的一幅画,后来不知怎的被袁兆拿了去,挂在书房,只说是应个景。

  天底下没有这般巧合的事。

  技能、才艺、甚至于穿着打扮……项连伊简直称得上是将她复刻了。

  这副寒梅傲雪图一出,清懿心底更是警惕万分。

  一个令她心生寒意的猜想浮上心头──项连伊,或许也重生了。

  按着这个猜想推断,那此番宴请,绝无可能是她妹妹项连青的主意!

  时值仲春,悦庭柳舍清风吹拂,空气里夹杂着日头的暖意,却无端地让她觉得冷肃。

  “椒椒,你记住,接下来无论如何发生甚么,都不许张扬出头。”

  没来由的,清殊察觉出姐姐的异样,她从未听过姐姐用如此凝重的语气说话,难得正色道:“怎么?姐姐发现甚么不对了?”

  清懿没说话,第一次抬眼,望向上首那个穿着素雅衣裙、笑容温婉的女子,目光暗沉。

  良久,她轻笑了一声,淡淡道:“还记得我同你说的,齐鲁之战,鲁国避其锐气,而后伺机反扑的典故吗?”

  清殊脑子转得极快,“自然记得,以弱胜强,自然先避其锋芒,再一鼓作气拿住敌方!”

  “嗯,聪明。”清懿莞尔道:“女子读书能学到的不比男子少,在内宅里谁说用不到兵法?现下就是这个理儿,敌明我暗,敌强我弱,自然要权且忍让,韬光养晦。假以时日,等我们成了气候,也再不必忍她。”

  虽不完全明白姐姐的话语里指代了甚么,清殊也不多问,老老实实照做了。

  于是后半场的宴会里,二人俱都不作声、不出头,一心当个透明人。

  宴至尾声,众人都尽兴了,再有半个时辰便可散席。

  因着这雅集没甚规矩,众人吃饱喝足起身赏赏景,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喝酒聊天。姐妹二人随大流,缀在贵女后头走走停停,倒比独独坐在座儿上要合群些,不那么扎眼。

  她们这一群人年纪都不大,既融不进大姐姐们的圈子,也参与不了公子们的玩乐,只好聚在一起碎碎嘴,聊聊八卦。

  原本也是十分融洽,却有那老熟人麻秆儿拿眼斜了斜姐妹俩,挑起刺来:“我说,某些人脸皮也忒厚,因着自个儿不成器,交了白纸,叫张郎君遭世子殿下好一通发难,怎的还有脸跟着咱们玩?”

  画画之事都是一个时辰前的老黄历了,若不是麻秆儿提及,众人也快忘了事情的源头,有被她带偏了方向的小姑娘立时露出鄙夷的神情。

  清殊挑了挑眉,难得不想生气。

  满以为今日会圆满结束,却有人半路横插一脚,存心找不痛快。

  想来也是,这雅集原本就是鸿门宴,来之前便想好要受些小罪的。可那项连青不知怎的,这么久都未出现,实在是不对劲儿。

  现下那麻秆儿出面找茬,清殊心下反倒不诧异了,只觉得理所应当。

  清懿更是平静,脸上还挂着羞怯的笑,面庞微红,“我们小地方来的,粗鄙不堪。不比众位姑娘们出身世家,从小便书香墨染,养得文雅大方。我自小连画笔都没握过,真真儿是怕下了笔,羞煞人啊。再来,我也没甚么见识,实在料不得后头会惹出这等祸事来。”

  到底都是小姑娘们,话才听一半,心肠就软了,有个良善些的圆脸姑娘忍不住安慰道:“别听旁人浑说,惹恼世子殿下的罪哪能叫你担?分明是那张郎君自个儿说话不像样儿,你们姐妹俩只管安心跟着我们玩就是。”

  清懿垂眸,再抬眼,眼圈都红了,只听她柔声道:“多谢这位姑娘。”

  美人梨花带雨,端的一副叫人怜惜的柔弱模样。

  即便是见过世面的京中贵女们,也不得不认,单论颜色,无人能胜过这曲家大姑娘。

  只可惜,是个草包美人。

  麻秆儿见众人倒戈,气不过:“是,你们都是菩萨,那我就当一回恶人,与你们撕开脸皮子说说道理。”

  为清懿出头的圆脸姑娘呛声道:“你说!我看你说出甚么理来。”

  麻秆儿冷笑道:“先头是谁说此番赴雅集,若能得袁公子指点才不虚此行?你莫不是忘了,袁公子最厌憎不学无术之徒罢?你同一个书画不通的粗鄙之人交往密切,难保袁公子不将你们视作一类人,届时更是一个眼神都欠奉。”

  这话倒镇住了圆脸姑娘,她面色涨红,一句话也驳不了。

  因着这位袁公子,恃才傲物是出了名的。他面上虽然总是挂着浅淡的笑,看上去好亲近。可若真是没眼力劲儿攀附上去,便能见识到这位公子的不好惹。再没分寸些,他便会笑着让你吃个闷亏,还得磕个头说谢谢。

  原先有一桩出了名的官司,说的是宁毅侯的长兄、袁兆的大伯父,千里迢迢来京城求画,不惜豪掷万金。袁大伯父草包一个,平日爱卖弄些狗屁不通的文才,此番虽打着品鉴艺术的旗号,实则是为了有拿得出手的礼,好送出去做人情。原想着袁兆的画再怎么难求,那也是别人,他好歹沾亲带故,是他嫡亲伯父,哪怕看在宁毅侯的面子上,也得通融一二罢!

  谁承想,这位爷开口就拒了,说是手断了,画不了。这骗傻子似的话术自然不能叫袁大伯父心服,左求右求,又说随便画个花啊朵的就好,还搬出祖宗家法软硬兼施,都没法子,最后只能请出长公主逼他画一张。

  好不容易动了笔,擎等半个多月,袁兆才施施然递上一个漆封的锦盒。袁大伯父满心欢喜带回了任上,临到送礼前,他到底有些不安,拆开锦盒,打开一看,差点叫他背过气去。

  里头哪有甚么花啊朵的!

  那是一张钟馗伏魔图!青面獠牙的鬼怪好似要扑面而来一般,逼真得叫人不敢直视!袁大伯看一眼,就吓得连做数日噩梦,哪里还作礼送?怕不是好没讨到,反要得罪人!

  这事传到京里,众人对袁兆这脾性可算有些了解,轻易不敢冒犯。

  即便不清楚内情的,也知道袁兆最恨草包。

  麻秆儿顺着这势头,劲儿更大了,还翻出那张白纸,得意洋洋指证清懿是个草包。

  她尚在口沫横飞,白纸挥舞在空中,身后却晃荡来了一个白衣公子。

  她对面的小姑娘们一瞧见来人,登时失语,眼睛都瞪圆了,只余麻秆儿尖利的嗓门扬在空中。

  “……找甚么托词?连一笔都画不了,称世上也没得这般现眼的……”

  “哦?”一只手截过那张白纸,旋即是一道男声,“那也叫我见识见识。”

  麻秆儿吓得回头,见到来人,顿时蔫了,“……袁……袁公子。”

  袁兆充耳不闻,拈着那张白纸左右翻看。

  半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看向那个自打他出现,就缩到角落里的姑娘,淡淡道:“纸张平直不皱,没有墨点,坐于渠边却没叫它沾上一滴水……”

  他这话颇有些不着四六,且只说一半,不像评画,倒像评纸。

  众人面露疑惑。

  清懿的心却顿时一沉,她脸上的羞怯仍在,手指却紧紧蜷缩。

  她知道,袁兆看穿了她的藏拙。

  作画者大多是爱画者,平日里保养书画的习惯怎么也改不掉,尤其是最为脆弱的纸张。总之,若她是个真正的庸人,绝不懂此道。

  心思急转间,清懿仍垂着眸,作出惭愧的神情道,“我从前习字不曾用过这上好的宣纸,今日见着了,不免分外爱惜,叫公子见笑了。”

  她话说得诚恳,旁人虽不明白这番对话的缘由,却已然信了她大半,那圆脸姑娘也帮腔道:“袁公子莫要怪这个姐姐,她来京里的时日不长,虽现下……才艺疏陋了些,可她如此爱惜纸张,想也是个上进的。”

  袁兆不知听得哪一句,突然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清懿藏在袖子里的手。

  旋即,直直对上她的眼睛,目光里夹杂的兴味,他又极轻道:“才艺疏陋?”

  几乎是同一时间,清懿立刻将袖子拉下,遮住整只手──不露出画画时磨出的薄茧。

  “袁郎在这同姊妹们聊甚么?”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

  旋即,是一道更为探究的目光落在清懿身上。

  项连伊瞥见袁兆手里的白纸,眼神顿了顿,故作纳罕道:“莫不是袁郎从一张白纸里也能瞧出灵气?”

  只是简单的问句,却叫清懿心头一凝。

  若袁兆如实说,必然引来项连伊的忌惮。

  清懿不动声色看向袁兆,试图读懂他的意图,却撞进他的目光里。

  袁兆恰好也看向她。

  那是一个极有兴趣的眼神。

  其中熟悉的意味,叫清懿一个恍神,好似回到久远以前。

  御宴时,偷溜出去透气的两个人不期而遇,清懿尚未从撞见外男的惊诧里回神,那人就轻笑道:“哟,做逃兵竟还遇知音。”

  …

  那时他眼底带笑,与现下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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