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_转学后我被学神盯着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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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一节课都下了,饮水机边的桌子还空着,椅子孤零零地卡在桌下,桌上空旷地不像坐过人。

  白绩是随机上早自习的,但在第一节课上之前一定到班,今天却意外失踪了,齐项都到天台找了一圈,沙发上连个凹陷都没有。

  发出的微信消息石沉大海,没有溅起丁点水花,齐项收回目光,抬脚踹动季北升的椅子,“你确定看到他出门了?”

  季北升也住在枫轩,在齐项家上面点,每次都会路过白绩那儿。他跟齐项说今天看到白绩,两个人还打了招呼,这也是为什么齐项在意白绩的迟迟未到班级。

  季北升转过身子,再一次肯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啊,我看到他站门口收了封信就上车了。”

  “信?”齐项立即抓住了重点,他按住季北升的肩膀,“他收了信?”

  “是呀,没想到白哥还有笔友呢。”季北升笑道,“这年头谁还写信啊。”

  信…

  齐项皱起眉,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似乎白绩生病的那天,他家门口的牛奶箱里也有一封信?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

  齐项急忙起身,嘱咐了季北升几句,拿起手机从后门离开。

  暗红的窗帘严密地遮住阳光。

  冬日地棉被是白绩从柜子里随便搬出来的,此时被他敷衍地裹在身上,或许是太厚了挤压着他的心脏,白绩听到了自己急促到要脱出胸膛的的心跳声。

  “咚咚咚”

  过快的心跳让他发慌,以至于呼吸都有困难,空气中和被子上的灰尘味与潮湿味都化为实质的薄纱堵在他的口鼻上。

  他双眼紧闭,正沦陷在光怪陆离的梦中。

  梦里依旧是夏季,满池的荷花恣意开着,阳光浓烈灼人,蝉鸣鼓噪于耳畔,白绩远远眺望着游乐园摩天轮的虚影。他被晒化了,眼前的世界也被炙烤得扭曲分层。

  聒噪的蝉鸣声中摩天轮轰然向他倒塌,一双手把他推入荷花池中,冰凉的水淹没他的口鼻,眼前花白之际,明明在远处的摩天轮倒在水里,砸向他的脸。

  “砰砰砰!”

  这个声音是真的,白绩一脚踢开被子,捂住脑袋坐直身体,明明没有开空调,但白绩像坠入了严冬的冰窖里,冷得骨颤,他有点呆,等听到再一声敲门声,他才又踹了脚被子,翻身下床。

  齐项都准备打贴门上的小广告让人来撬锁了,眼前的门被哗然拉开,眼前画面熟悉到让齐项恍然。

  一如初见。

  白绩面色苍白,眼神冰冷凌厉,双眼皮被瞪地只剩下眼尾的一折,瞳孔里满满的不高兴,他的头发炸开了,像个毛球。

  “雀儿…”齐项责怪担忧的话还没说出口,那毛球就凶巴巴地撞到他怀里。

  滚烫的毛球,连头发都不软了。

  白绩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倒了,还凶神恶煞地低声斥责:“你他妈敲什么敲?”

  齐项:“……”

  白绩按住齐项的胸口让自己站直,他拉门时用力过猛,一时不慎栽了下去,实在很丢人,可是他的头脑太昏太难受,手像沾了胶水,粘在齐项的身上,需要一个支撑才能站稳。

  齐项眉峰一压,没说话,左手不太温柔地贴在白绩的额头上,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小臂用力把他托在怀里。

  “啧”

  不知道是在凶齐项还是在嫌弃自己此时的状态,白绩身子僵住,瞪圆了眼睛,眸中寒光乍现,弯腰腰掰齐项的手指。

  “还凶呢?都快烧开了。”

  齐项脚背一勾关上门,半抱半拖地把白绩按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注释着他因为发烧而游戏浑浊湿润的眼睛。

  “量了体温没?”

  “要你管。”白绩烧迷糊了,气鼓鼓地像个河豚,抱着手臂,也盯着齐项,“你来我家干嘛?”

  “我等你全熟了给你撒点孜然。”齐项环顾四周,家里已经干净了,但是好久没人来,白绩进门还不开窗通风,家里十分阴潮,他拍拍白绩的脑袋,“坐好了,我给你开窗通风。”

  白绩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我喜欢关窗户,你快回学校。”

  虽然这次没有出现闪回症状,但白绩瞳孔还是不受控地跟着齐项转,他现在头晕脑胀又心烦意乱,不像清醒时能抑制住情绪,像点燃的炮、弦上的箭,烦躁至极,总要做点什么,摔点什么,才能发泄这样的不适。

  白绩扯开领口的扣子,降降那些火气与难抑泛滥的情绪,又眼见齐项在屋里绕了一圈,要走到周雅雯以前的房间,白绩心头一跳,一脚踹在铁门上,呵止住齐项,让他停下来。

  “不许进去!”

  齐项停下脚步,余光扫了眼那暗红的压抑的房间,这一眼又激怒了白绩,一秒的功夫,这个人又跌撞地扑过来,发着狠把他推走,死死挡在门前,连握了三次才抓住把手,砰的关上房门,阻断了齐项的视线。

  看他怒不可赦的样子,齐项服软,退后半步哄着,“不看不看。”

  “我好了,你走吧。”白绩靠在门上,重复道。

  “好了?”齐项被他气笑,“家里镜子碎了?你没照照?”

  眼圈泛红,呼吸沉重,说话带着鼻音,鼻头和两颊都晕着不正常的红,半边的领口大敞,露出一片清晰的锁骨,连锁骨都烧得发粉。

  这叫好了?这样叫烧糊涂了!

  齐项觉得他不清醒,不欲争辩,上前一步把他囿于逼仄小圈里,下最后的通牒,“要不我带你去医院,要不我叫医生来这儿给你打针。”

  “……”

  白绩心里窝火,觉得齐项在控制自己,并不能理解自己的好意。

  “我要揍你了。”他打人还先礼貌地告诉了齐项。

  “……”齐项后退半步,“别…”

  根本来不及,话音未落,白绩用尽全力,如扑食的狼,撞开齐项,一个回旋转身,自下而上用手抵住他脆弱的下颌,用膝盖把他往外怼开,终于发狠地低吼:“我他妈让你走,你听不见啊?”

  白绩发着烧,力道不如从前,所以他的全力在齐项这儿不过五成,齐项想抓住他,白绩却东一锤西一掌,用巧劲躲开,两个人在方寸之地扭打在一起,齐项被闹得一身汗。

  再抬头,白绩也喘着气,脸烧得一片绯红,眼看着是彻底没力气了。

  齐项顾忌他生病,停手说道:“不打了。”

  说时迟那时快,白绩做出最后奋力一击,跳到他身上,双腿环住他的腰,手肘卡着他的脖子,期望用自己的重量撂倒齐项,一击制服身下的人。

  齐项张开手,轻轻松松接住这个火球,被抱了个满怀。

  “挺轻的。”

  白绩:“……”

  白绩被扛在肩上,又被齐项用薄毯裹成蚕蛹扔到了床上。

  一系列动作做完,齐项撩起额前的碎发散热,拨通了家里医生的电话,低头看到“不愿就义”的白绩用唯一能动的脖子,硬挺着好像有话要说。

  “乖点,我叫医生来。”

  “你低头。”

  齐项俯身,侧耳听他要说什么,侧颈被柔软火热的一团贴住,片刻后,一阵剧痛,白绩狗似地叼着他的脖子,尖利的小虎牙戳在他鼓动的脉搏上。

  “嘶——”齐项是真的服了他的牛脾气,不愿再跟他对着蛮干,硬生生忍着痛,用就近的手轻柔地摩梭白绩发烫干燥的鬓角,“好了,架也打了,咬也咬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他这个举动太温柔,甚至有些缱绻,让白绩想起了周雅雯。

  白绩小时候娇气,有点小病小痛必然闹得不可开交,为了转移疼痛能作出好大的妖,还有过试图爬到冰箱里降温的经历,所有人被他闹得头大,只有周雅雯会温柔纵容地把他抱在怀里,轻抚他的太阳穴,曼声细语地说:“我知道,宝宝只是太难受了。”

  太久了,他太久没生病,也太久没胡闹了。

  牙齿的力道骤然松懈,白绩放空一般倒在枕头上,莹润的双眸中似乎流转着水光,他瓮声瓮气地喃喃:“对不起。”

  “确实对不起,对我好点,天天劲劲儿的。”齐项弹了他一个脑蹦,用了力的,此时电话正好接通,他起身往外走,“喂……”

  “……”

  白绩把自己缩到被子里。

  齐项打完电话,回来看到白绩咸鱼翻身,头埋在枕头上,似乎在睡觉,而床头柜上端正摆放着一个温度计,留有余温,不知道是不是某个人在仗着生病给自己的蛮态找补。

  他拿起来瞧,好家伙三十八度五了,烧成这样还硬扛着要赶人。

  “一会儿医生来输液,家里衣架放哪儿呢?”

  “阳台。”声音从枕头里传来。

  等齐项昨完简易吊水架,叮铃咣啷中,白绩竟奇迹般地睡着了,他烙饼似地来回翻了几个面,梦中不忘皱眉,齐项轻手轻脚把他从被窝里解放出来,俯在白绩的正上方,两手在两边帮他掖被子。

  只听白绩低声梦呓般的呢喃,说得很轻很模糊,却有一个字分外清晰,分量十足。

  “爸…”

  齐项:“……”

  黄医生是齐家的家庭医生,年轻沉稳,到了不多问,很快配药排气,他半蹲在床边刚要碰到白绩给他扎了止血带,消毒,一切进行的很顺利,直到他找准穿刺部位准备推针。

  “诶——”

  原本干站着的齐项突然按住黄医生的肩,把他往后拉。只见刚才还睡得宛若昏迷的白绩,握紧拳头悍然挥向医生的鼻子,而仰倒的医生堪堪躲过。

  劫后余生的黄医生冷汗淋淋,要不是齐项拉他,这一拳能折了他鼻梁。

  床上的白绩掀起沉重的眼皮,一道凶光直射黄医生,声音沙哑:“你…做什么?”

  “打针。”齐项半蹲在床头,探究地望着白绩,发现他人还是迷糊的,说完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于是他安抚道:“你乖点,不要打医生。”

  “……”回应他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没事,小孩儿打针紧张。”齐项握住白绩的小臂,对着还有些慌的黄医生招招手,“我按着,你来吧。”

  第二次扎针还算顺利,白绩像只胆小却听话的狗狗,指尖微颤却没有躲,等针尖刺进静脉,眼圈瞬间晕起一片绯红,委屈得不行,齐项瞧见他可怜见的样,惊诧又稀罕,鼓励似地用拇指揉了揉他的小臂。

  黄医生自认下手又轻又快,他仔细回想了白绩的抗拒和害怕的行为,起身对齐项说:“他是不是对疼痛比较敏感?”

  “敏感?”

  齐项思忖不应该,以白绩打架的劲道和狠劲,能不顾一切的扭曲自己的身体只为了占上风,看着丝毫不像怕疼的样子。

  “或者说是怕针这种尖锐的东西,你看不出来说明他能忍。”黄医生指着白绩指关节处的浅褐色,“他身上还容易留疤,你看手指上这个伤痕,很久之前的了,伤口应该也不深,但难消。”

  “……”

  齐项愣怔住,目光徐徐游向白绩,心头弥漫起一种复杂的情绪,错愕、不解或许还有些不知名的情绪。

  “要我留在这儿吗?”黄医生收拾完东西,又调节了滴速,说,“一个半小时就能滴完了。”

  “不用。”齐项深摇摇头,“我有点事想问您一下。”

  退烧针见效很快,在中午的时候白绩就出了一次汗,汗津津的难受,他双眼紧闭,时不时地企图蹬开被子。

  齐项一面要帮他换毛巾一面还得帮他掖被子,房里没开空调,齐项跟着也出汗,来回几次后,他心一狠,又把白绩裹成了个粽子。

  “啧。”迷迷糊糊的白绩十分不满。

  “你再啧一声?”齐项给自己扇着风,对躺着的病号威胁道,“再凶我再抱床被子来盖你身上。”

  “……”白绩好像能听见他的动静,对话似的叹了口气。

  “你醒了没?”齐项无所事事,便捏了捏白绩的鼻头,拱成小猪鼻,“是不是故意踢被子闹我呢,嗯?”

  一口热气轻呼在的小拇指上,白绩五官不舒服地皱了起来,齐项被这口气吹地心口闷,讪讪地松手,只见白绩的鼻尖上已留下两点粉粉的指印。

  “真的容易留印儿?我都没用力”齐项喃喃,还想再捏捏哪儿试验一下,手机铃声骤然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齐项被吓得脸色一变,尴尬地收回手接起电话,是他点的外卖到了。

  他摇着扇子径自离开房间,关门时对沉睡的白绩嘱托,“我吃个饭,手不要乱动。”

  城南的小区楼层有些错杂,外卖小哥有时找不到地点,电话里沟通困难,齐项只能下楼去取,十一点多钟正是十三中放学的时候,追逐打闹的学生穿着红灰的校服,鲜艳而朝气,三五成群往小区里涌。

  齐项站在楼下等外卖,他穿着丹毓的蓝白校服,高挑俊秀,在人群中格外突出,不少人路过时会多看他几眼。

  一个男生,麦色皮肤,左耳钉着一个黑色的圆形耳钉,他穿着宽大的白色无袖卫衣和修饰腿型的牛仔裤,腰间松松系着十三中的校服,脚步飞快地往前走,而他身后紧跟着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个牛皮袋,紧跟着男生焦急地在说些什么。

  他们匆匆从齐项身边走过,要上楼去,只听女生哀求着:“你帮我带给他吧!”而男生似乎被烦了很久,语气也有些不耐,“不好带,你回去吧…”

  男生话音一顿,陡然倒退几步,走到齐项的面前,迟疑半秒,问道:“你是齐项?”男生扫了眼他手上的外卖包装袋,眸光一闪,问:“白绩是不是回来了?我是他发小,叫梁逢秋,之前咱见过一面,在楼上。”

  齐项挑眉,记起这号人物,那天晚上灯光昏暗,自己的注意力又光放在白绩身上,自然不记得这个匆匆赶来又匆匆去的人。

  他刚想笑着说两句,梁逢秋身边的女生反应巨大,“白绩回来了?!他不是在上学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齐项不防被她抓住胳膊,女生看着柔弱抓人却使劲,齐项眯起眼,打量了这个女生两眼。

  她是白绩什么人吗?

  梁逢秋上前制止:“李易你拽他干嘛啊?”

  “只是生病了。”齐项温和地解释,并不在意李易紧抓着他这回事,邀请道:“担心的话,上去看看吧。”

  三人上楼,进到白绩房间时,李易看到白绩吊着水,被裹成一团,额头鬓角全是汗,当场捂嘴哭出声,“谁把他弄成这样了啊?”

  “……”齐项悻悻别过头,“如果一定要问…是医生和我。”

  李易:“……”

  白绩被哭声吵醒,难受地睁开沉重的双眼,刚想要动感受到右手的异样,人又僵在原处,好不容易将混沌的目光聚焦到声源处,不期竟然和梁逢秋对上眼。

  “雀儿啊!”梁逢秋看他醒了,甩下身后两个人,直直扑过来,假哭真嚎,“怎么还生病了!”

  “……”白绩耳膜疼,心想唱歌的就是牛,他左手扎针,右手被裹在被子里,一看就是齐项的手笔,他动不了,只能用沙哑的嗓子无力地骂道:“哭丧呢?碰到我的手你就死了。”

  “连你手边空气都没碰到。”梁逢秋哭声骤止,人弹开,见白绩还有精力,便放下心来,摸着下巴左右瞧白绩的打扮,问:“你看过甄嬛传吗?妃子第一次侍寝就这造型。”“……”自己的发小就像个傻逼,白绩此时能依靠的竟然之后抱着手看戏的齐项,他在枕头上艰难地歪着脑袋,请求地对齐项说:“帮我捂着他的嘴,拖出去。”

  解开白绩,李易被留在房间里,房门悄声轻掩上。

  还没有半分钟,里面又断断续续响起了哭声,齐项跟梁逢秋一左一右靠在门口充当门神,两人面面相觑,梁逢秋先开口,讪笑,“你别误会。”

  齐项原本还没误会,这会儿也来劲了,问:“她…是白绩女朋友?”

  “放屁!”梁逢秋听不得这话,心说我就知道他得这么想,赶忙辟谣,“我家雀儿是真和尚,你看不见他头上大写的寡字吗?”

  齐项笑了,挑眉问,“那她哭什么?咱们雀儿还有情债呢?”

  梁逢秋沉默片刻,“这叫孽缘。”

  房间里白绩叹了一口气,对于啼哭不止的李易一点办法都没有,上次分别他走得洒脱,没想到再次见面自己就躺了,确实有点尴尬。

  “你哭得我头疼。”白绩想要表现得冷漠,但是他现在一个脑袋三个大,头晕得厉害,这会儿憔悴地反而没有狠劲,起了反效果,李易哭得更凶了。

  “我听说你在丹毓过得不好,因为…呜…他们都误会你,我真的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

  “我感冒而已,没必要哭得像我已经死了。”白绩指着书桌,“别哭了,我扎针也没办法给你拿纸。”

  李易抽噎着擦擦眼泪,又絮絮叨叨地来回道歉,半晌,在白绩的沉默中她才渐渐止住眼泪,缓缓走近白绩。

  “不哭了?”白绩闭眼往后抹去额头的汗,“换我说?”

  “你说。”李易弱弱地说。

  白绩强打精神,捋了捋逻辑才开口:“我打他,不是为了你,换谁都一样,我生病,只是没睡好身体不好,也跟你没关系,别人误会我,是他们的问题,我都不在乎,你为什么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呢?”

  意思就是与你无关别自作多情。

  李易听到这般无情冷漠的话,脸唰然红起,不知是羞还是恼。

  白绩又说:“你来找我哭几百次,都改变不了过去的事,而且你除了愧疚也做不了别的事,不是吗?”

  李易沉默,她想白绩是不是在怪自己。

  白绩彻底没了精力,只问:“几点了?你还不回去?”

  李易本来还难受着,一看时间便惊呼,“快十二点半了。”没想到都这么久了,她慌忙要往外走,才走了两步又折回,把手里的牛皮袋轻轻搁在床头。

  “我织的围巾,有点不应季。”她低着头,纠结地握紧拳头,颤着声说,“对不起,我…试着…想要把那些事说出来,但是…真的说不出来,我是真的害怕…我…”

  “没事。”白绩放轻声音,像在自言自语,“以后别来找我了,忘了那些好好生活,没必要背负着过去。”

  李易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回她哽咽住,没发出声,李易站着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后还是转身徐徐离开。

  她身后再次响起白绩的声音,“围巾现在用不了,但是冬天能用,谢了。”

  “……”

  李易立在门前,肩膀耸动颤抖,最终她连回应的勇气也没有,逃跑似地夺门而出。

  白绩家的隔音很差,李易悲伤起来难以自持,说话声音细细弱弱却极具穿透性,那几句“对不起”、“都怪我”字句清晰,透过薄薄的木门敲打在齐项的耳膜上。

  什么孽缘?

  因为她,别人误会白绩什么?

  李易是十三中的,那一定是转学之前的事,难不成…和白绩打人这件事相关联?为了她打的老师吗?

  齐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上下瞭着梁逢秋,他正无意识地抠着木门的边框,不知道是在仔细听里面的谈话还是在思考。

  他一定知道什么,齐项从他的表现就能断定。

  齐项轻咳,打破此时安静的氛围,他用一种闲聊的语气问:“听说白绩转学是因为打了老师?”

  这件事已经是既定事实,可是梁逢秋并没有回答,他沉默着斟酌着些什么,半晌,他抬头对上齐项的眼睛,四目相对,他的眸中有着几近□□的揣测。

  半晌,梁逢秋耸耸肩,坦然回答道,“对啊,差点废了。”

  “怎么说?”齐项站直,背靠着墙,“废了是怎么个废法?”

  “十三中不太先进,老师画图都得用三角形的大木尺。”梁逢秋比划了一下,又指着自己右肩三角肌处,“三十度的角断了,扎进这里头五厘米的样子。”

  出事的那天,梁逢秋没回家,这是很寻常的事。

  他约了白绩吃饭,可是等了半天没等来人,却在学校走廊上听到警车的警铃,他凑热闹地跟着警察一路跑,抢先上了楼,只听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从一个废弃小教室传出。

  那里平时给学生放不用的杂物或书,等学校有大考,也会作为分班教室,总之没什么用,也只有老师和班长有钥匙。

  他撑在横栏上观望,看到小教室的场景,手臂一软,整个人愣愣得撞在栏杆上。

  小教室的前门大敞着,白绩坐在讲台边第一排的椅子上,手上,脸上,衣服上全沾着血,他颓然地坐着,佝偻着背,看不清神色。

  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应明友仰躺在地上,肩膀上插着直角尺,那种尺是木头做的,很钝,现在却硬生生扎进皮肉里。应明友身体痛苦得扭曲着,却根本逃不掉,他的眼镜碎了一地,而白绩的脚死死踩着他的脸,像碾着一具令人作呕的抹布。

  梁逢秋惊慌向后张望警察来的方向,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要去告诉白绩快跑!

  可是他才往前跑了一步,身后姗姗来迟的警察撞开他,与医生一起冲向小教室,白绩听到警察的呼喊声,茫然抬起头,他眼里无神,表情却透着不协调的阴鸷,整个人透着诡异。

  没有反抗,他一脚踢开应明友,走向警察。

  “我报的警。”白绩举起手机,对警察说:“拷吧。”

  “恐怖吧?”梁逢秋轻声问,“你们丹毓的一定没见过这阵仗。”

  他的声音本来就有点低沉,当他刻意压了嗓子,这句话说得如厉鬼附耳的诅咒,他的余光关注着齐项,想看他听到这些会有什么表情,是不是还能挂着如沐春风、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还行。”齐项笑笑,哥俩好的拍了拍梁逢秋的肩膀,夸道:“你挺会讲故事,身临其境。”

  “一般般,我写民谣的,就喜欢讲故事。”梁逢秋假意谦虚,实则全盘接受夸奖,他好像切了个频道,一下子热络轻松起来,眉飞色舞地样子让齐项想到季北升,都有点傻气。

  显然他想岔开话题。

  这时齐项冷不丁问了句:“这和李易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啊,你得问雀儿吧。”梁逢秋答得极快,一问三不知,嘻嘻哈哈地反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雀儿?”

  齐项自知问不出话,便跟着浑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可不敢胡说。”梁逢秋瘪瘪嘴,十分肯定地问,“雀儿揍过你吧?”

  齐项不以为然地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两人对视点头,一看就都是在白绩拳头下讨生活的人,瞬间革命的友谊在两人心中建立起来。

  “我也老被揍!”梁逢秋去和同志握手,还没走近,门就被撞开,李易手背捂着唇,一溜烟跑出去了。

  门一开,梁逢秋瞬间不鸟齐项,牛见了红布似的,转身冲进房间里。

  “雀儿~”他告密,“齐项刚才说你坏话!他想当你爹!”

  齐项:“……”

  梁逢秋实在嘴碎,一分钟的时候白绩还想应付,两分钟他已经烦地想自己拔了针把梁逢秋扔出去,他都想不到为什么两个人天天聊天,梁逢秋还是有这么多话要聊。

  “梁逢秋。”白绩不耐点名。

  “嗯?”梁逢秋一个激灵。

  “闭嘴,回你家去。”说完,白绩闭上眼睛,“我要睡觉。”

  梁逢秋不敢违命,顺便想拽走另一个翘着二郎腿坐着看戏的透明人齐项,但齐项挣脱开了,反手把他推开,“我不能走。”

  “为什么?”梁逢秋问,“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

  齐项:“我得帮他拔针,你看到这儿有医生吗?”

  梁逢秋:“?”你认真的?

  “……”白绩:“梁逢秋,帮我打120。”

  人去楼空,只有白绩倔强地和齐项干瞪眼。

  白绩看着齐项笑眯眯的桃花眼,就觉得齐项不靠谱,尤其是他听到齐项说自己技术很好的时候,他破天荒地慌了。

  “谁给我扎的针?”

  “医生。”

  “医生呢?”

  “我让他走了。”

  “……”白绩生气,“你让他再回来。”

  “来不及了,我一会儿得给你拔针。”齐项指着吊水袋,“他再赶回来,你血能回满这一袋。”

  白绩恨恨地瞪了眼齐项,他流了一身汗,又说了这么多话,浑身无力粘腻,脑袋一半清醒一半迷糊,糨糊一团,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我不应该生病又生气”!

  他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试图再次睡着,两秒后以失败告终,因为齐项在暗戳戳地碰他扎着针的手,而他那只手太久没动,此时肿肿麻麻地,一碰就有敏感和麻木混合的无法言说的滋味。

  “你能别碰我吗?”

  “相信我,我小时候常常自己拔针,我还给我爷爷、我妈都拔过针,黄医生说我天生做护士的料,医学天才懂吗?”

  “不懂,滚。”

  “雀儿,你小拇指在跳,影响到我发挥了。”

  白绩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开始想象齐项手一抖给他手上打了个对穿的钉儿。

  “雀儿。”齐项的声音萦绕在白绩耳边,磁性地如同在向神忏悔,“我得给你坦白两件事。”

  “嗯?”白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并不认为齐项能坦白出什么东西,他太不正经了,而且这什么节骨眼他坦白个锤子?白绩骂:“你他妈能不能专心点?”

  “这事儿我憋在心里两天了。”只听齐项低声诉说:“开学考那天,我听到你和苍总在办公室里说的话了。”

  “……”

  还没有来得及感受,手背被滋了两滴冰凉的药水。

  “我知道你生病的事。”齐项帮他按住棉球,“第二件就是,我这拔针技术真的不错,是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绩觉得被人闷头打了一拳,不知道是手疼还是哪里疼。

  他僵硬地躺着,轰然出现一瞬的耳鸣,三魂六魄像被抽走,只剩下躯体狼狈的如同被人鞭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错杂的事实。

  齐项“动动指头,傻了?”

  白绩感到手背按压的力度一松,齐项轻轻掀起他手上的布条,发现不流血了,又顺道玩似地帮他捏捏扯扯手指以促进血液循环,偏偏白绩不为所动,愣愣地躺着撒癔症。

  人是真的烧傻了,脑子里只回旋着一件事。

  齐项知道他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事了。

  他会觉得自己很麻烦吗?不对,齐项对他很好,在别人都害怕他讨厌他的时候,只有齐项拉着他去打球。他发烧了还是齐项来照顾的,除了周雅雯和刘瑜,就没人这么耐心的对他了。

  直到手指麻麻刺刺的感觉直通心脏,白绩蓦然望向齐项,压着眉峰,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狼崽子,惊慌凶蛮中有一丝胆怯,“你这么对我……是因为同情吗?”

  齐项:“……”

  他问完才幡然醒悟,立即后悔于自己的敏感多疑。纵使他讨厌别人因为生病或者经历同情他,但是他也不应该这样置疑齐项的心意,只是开了口的话收不回来,他好像因为病后天的比齐项矮了一头,问完这一句,又弯了腰。

  “不是…”白绩想解释一下。

  这时齐项坐到了床沿,白绩听到他鼻腔里发出的一声好脾气的笑,白绩卖乖似地眨眨眼,望向齐项。

  只见齐项歪垂着头,散在眼尾的碎发遮住日光,透过发丝,阳光如同蚕丝根根分明斜在他的眼上,齐项的瞳孔很黑,如黑曜石般深沉富有攻击性,与深情柔和的桃花眼其实是冲突的,但当他盯着人的眼睛,认真的神情会有催眠般的感觉。

  “不至于。”齐项既欣慰于冰碴子终于被捂暖了,又好笑于他自认为说错话后的瑟缩,嘴上不留情地揶揄道,“你发烧都能要跟我打一架,我吃饱了撑得同情你,有这功夫我领养个流浪猫都是积善行德。”

  “哦。”白绩闷声回答,移开了自己的眼睛,“谢谢。”

  齐项哼了一声,拉着白绩早就麻了的胳膊,连着白绩整个人一同拽起来,像倒腾洋娃娃一样把他安置在床头,白绩也任他捣鼓,乖乖把体温计夹在胳膊里。

  白绩问:“你为什么现在跟我说?”

  他好像还没缓过来,不住地瞥这齐项,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

  齐项半真不假地回答:“我这个人实诚,憋不住谎,这不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好拔针嘛。”

  这事儿齐项早就想说了。

  背地里偷听人的秘密不是很光明,虽然他齐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他懒得藏着掖着,说出来,齐项自己舒坦。

  他今天坦白还有个原因,齐项问了黄医生关于白绩怕疼又好斗的事,医生说有一部分原因是白绩的性格和ptsd的病情,既然如此,齐项不如坦白了,回头白绩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他还能帮着控制点什么。

  “自己活动一下,五分钟后把体温计拿出来。”齐项起身往外走,“我给你热个粥。”

  等齐项走出去,白绩身子一软,又慢慢滑回被窝里,如果刚才他还有力于齐项拉扯,此时他鼓衰力尽,丢盔弃甲地只想躲着避人。这个病他藏着不往外说,一是烦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二是怕被人问原由。

  齐项不是这种没趣的人,白绩清楚。但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他仍旧不舒服,有点难堪。

  白绩不再高烧了,但仍旧有点低热,这会儿大脑除了晕胀,根本抽不出脑袋想应该怎么应对这件事。他又怕自己再次说错话,错怪误会了齐项,因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如做一次缩头乌龟,先逃个一时半会儿。

  等齐项热了粥回来,看到温度计被放在外面,白绩又缩进了被窝里,这回连出气口都没了,整个“卧沙”成功。

  他问:“你准备把自己就地埋了?我给你拍张照纪念一下?”

  “昂。”白绩半沙半哑的声音传出来,“我烧没退,睡会儿再吃。”

  “我热了个寂寞?”

  “不寂寞,我谢谢你。”

  齐项觉得不对劲,他伸手去掀白绩被子,结果被子被人压得死死的,他一拽,白绩连人带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齐项问,“你…干嘛呢?”

  “在睡觉。”白绩说,“你去上课。”

  齐项:“……”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

  一整个大发烧的概念!

  小白鸟发烧后逃避属性max,不轻易生病,生病一定要搞出个大动静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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