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七十九章、做你自己_幻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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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七十九章、做你自己

  孟真去药店买了些药水和一个冰敷袋,又让简梁开车在一家肯德基门口停下,简梁奇怪地问:“你饿了?”

  “不是,我去讨一点冰块。”孟真说,“你的脸要冰敷,可以消肿。”

  简梁:“……”

  孟真笑笑:“这是经验,相信我。”

  简梁常年健身,知道肿胀后要冷敷,但头一次知道还能去肯德基讨冰块。

  孟真拿着一袋子冰块回来后,简梁开车把她带回自己的出租屋。

  他租住在公司附近的一个老小区里,一套50多方的老房子,二楼,一室一厅。

  简梁开门时突然就后悔了,因为他把家里的情况给忘了。

  他去了北京两个月,回来才三、四天,屋子还没来得及收拾,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孟真第一次来他在申市的住处,走进屋后有点呆,心想单身汉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在人前干干净净,帅帅气气,住的地方却跟狗窝似的,沙发、茶几和边柜上堆满东西,乱七八糟,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简梁的家。

  简梁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其实他算是爱干净的人了,只是在申市工作太忙,回出租屋也只是睡个觉,所以的确很少打扫卫生。每个星期会请一位阿姨来大扫除,弄干净后让他继续糟蹋。

  他对孟真解释:“我约了阿姨周日来打扫,之前出差太久了,抱歉,有点乱。”

  孟真凉凉地看他一眼,简梁赶紧把沙发上的脏衣服一股脑儿都塞进阳台上的洗衣机里,又拿过垃圾桶清理茶几上的烟灰缸、啤酒罐、食品袋,居然还有昨晚吃剩下的一桶泡面残骸。

  见孟真盯着那桶泡面看,简梁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孟真在沙发上坐下,打开塑料袋研究里头的药水、药膏说明书。

  简梁勉强把客厅清出来了,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红肿发青的脸,还有几处破皮,手指摸摸左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抓抓头发,有些无语,心想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被人揍。

  回到客厅,孟真已经把冰敷袋准备好了,让简梁坐在沙发上。

  她说:“我先给你涂药吧。”

  简梁顺从地坐正了身体,孟真用湿巾纸帮他把脸擦干净,又用棉签沾着红药水,一点一点为他涂抹破皮的伤口。

  眼前是简梁熟悉的脸庞,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但是又不那么熟悉了,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凑得那么近去看他的脸。

  简梁在身材管理上很自律,下颚线条依旧清晰流畅,但是早年白净细腻的皮肤,如今已有细细的纹路,就算不笑,眼角也有了岁月的印记。

  所有人都会长大的。

  这一幕场景,令孟真想起那个还长着青春痘的十八岁少年,在某个深夜为她细细涂药,心中一酸,几欲落泪。

  “嘶……”简梁皱眉,孟真回过神来,“我手重了吗?”

  “没有,就是伤口本身就有点疼。”简梁叹气,“以前你爸爸打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受得了的。”

  孟真语气很淡:“受不了也得受,心里较着劲,知道捱过去了就好了,他总有打累的时候。”

  她越是这样轻描淡写,简梁越是心疼。

  想起过往时光,他的眼神就柔得像一汪水,眼底的光亮似一盏指引人回家的灯,令人觉得安心宁神。孟真涂好药,视线对上他,心跳就滞了半拍。

  这个人,是和她接过吻的。

  那是她的初吻。

  在那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亲密行为,好像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孟真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涂完药后,让简梁用冰敷袋摁在肿得最厉害的左脸颊上,自己收拾起茶几上的药水瓶。

  简梁问:“今晚,你还回去吗?”

  孟真有点矛盾,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但她真的太累了,累到不想动弹。而且,她要是回去,简梁肯定会坚持送她,她也不想他再辛苦跑一个来回。

  反正这是简梁的房子,简梁也在,待在这里,孟真会有一种奇妙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一颗心不会那么漂泊无依。

  想过以后,她说:“明天周末,不用上班,我明早再回去吧,今天在你沙发上休息一下就行。”

  简梁说:“那你睡床,我睡沙发。”

  孟真看向身下的沙发,是一组房东留下的三人位布艺沙发,她睡着勉勉强强,简梁1米84的高个儿,根本就睡不下。

  “还是我睡沙发吧,我个子小。”

  “不行。”

  “简梁,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走了,我也不是没地方去。”

  她这样说了,简梁也就不再坚持。

  “要聊聊吗?还是直接休息了?”简梁见孟真一副被霜打了的茄子模样,问,“我这里有可乐,要吗?”

  可乐。

  孟真点点头。

  简梁起身,从冰箱里给她取了一罐可乐,又为自己拿了一罐啤酒。

  孟真看着他的动作,说:“你脸都肿了,还喝什么啤酒?不许喝。”

  简梁:“……”

  乖乖地把啤酒放回冰箱,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孟真干脆脱了鞋,整个人抱膝窝在沙发上,喝了一口冰可乐,眼神依旧木木地不知在看哪里。

  简梁知道她心里难受,也不贸然找话题,气氛虽然沉默,却并不尴尬。他们两个共处一室,从来都不会感到尴尬。

  孟真一口一口地喝着可乐,很久以后,才开口:“我觉得,我好像一直在经历离别。”

  简梁没做声,只是安静地看着她,脸上还摁着那只冰敷袋。

  孟真语速很慢:“和这个离别,和那个离别,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到最后就只剩我一个。”

  顿一顿后,说,“严廷君有一条养了十五年的狗,七月时死了,他很伤心,说他在乎的人都离开他了,老家的房子没了,狗也死了,只剩他一个人了。其实,我也一样啊。”

  简梁听着。

  “他说我是冷血动物。”

  “我爸妈说我没有良心,是白眼狼。”

  “我自己也觉得,我好像……的确满冷血的,自私,绝情,很难和人交心,虽然看着嘻嘻哈哈的,但我的朋友并不多,那些能和我交心的人,一个一个地都离开了。”

  “以前和你吵架时,你也说过,我和你闹脾气你很难过。简梁,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没良心的人?只在乎自己,从不在乎你们的感受?”

  这几个月来,孟真一直在自我剖析,陷入到一种自我怀疑中去。她可以调整自己的性格状态,外加偏幼态外表的辅助,让陌生人对她产生好感并且加以喜爱。比如单位同事、客户、打工时的老板、做家教时的学生和家长……但是越与她亲近的人,越是会被她搞得遍体鳞伤。

  前有简梁,后有严廷君,孟真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不是她真的不是一个好人?要不然,为什么同样是分手,严廷君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而她这几个月来除了掉过几次眼泪、失过几次眠,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吃饭吃饭,该上班上班,难道是因为她不够爱吗?

  还有简梁,她和简梁冷战的那几年,他显而易见得不好过,对她说话时甚至有些讨好,可她却依旧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是仗着他对她好,所以有恃无恐吗?

  孟真看向简梁:“你不要骗我,不要哄我,我不需要你的安慰,我现在只想听实话,简梁,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是个怎样的人?

  这对简梁来说真是一个好大的命题,要是写下来,估计可以写一本书。

  简梁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甚至支起了二郎腿,左手拿冰敷袋敷着脸,右手手指在膝盖上一敲一敲的,并没有因为孟真的问话而感到紧张。

  他问:“要听实话吗?”

  “当然。”

  “我觉得,你把事情的顺序弄反了。”简梁慢悠悠地说,“你认为是因为你的性格,所以导致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不,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是因为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了,才造成你现在这样一种过度自我保护的性格。”

  孟真喃喃道:“过度自我保护?”

  “对。”简梁说,“你仔细想想那些离开的人,先是招娣,再是唤儿,接着应该是我吧?”

  孟真:“……”

  “其实还有更早的,就是你的爸爸妈妈。”

  孟真看着简梁,简梁也看着孟真:“我学过一点心理学,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的一面,这是一种自我防御的本能。我也有,只是不那么容易让人感觉到,这和我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教育有关。而你,就会比较有攻击性,敏感,易怒,相信你自己也有所察觉,并且一直都在试图遮掩。”

  攻击性?敏感?易怒?

  孟真的眉头皱了起来。

  简梁:“你的性格……很要强,固执,倔强,嗯……的确有些自我,但绝对不是自私。你本质上是个善良的人,本身的性格偏外向,综上,为什么你会形成这样的人格,原因很简单,你缺乏安全感。因为受过太多次心理上的伤害,所以不得不把自己保护起来,以避免再一次的伤害。”

  简梁的语气里并没有批判,声线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低沉,就像讲故事一样讲给孟真听:“你当然不是一个没良心的人,相反,你的心思很细腻,想得很深。在对待一些事情上,你总是想用对大家都好的方法去解决问题,不希望自己受伤,也不希望对方有损失。但很可惜,你每次想出来的办法都很差劲,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所以才会让每一个当事人都觉得,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孟真:“……”

  看着她呆滞的表情,简梁低低地笑了起来:“对,没错,我就是可怜的当事人之一。”

  孟真的嘴角挂下来了:“我怎么听着像是在骂我呢?”

  “不不,不是。”简梁继续说,“真真,你要知道,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你的遭遇,没有人可以真正地与你感同身受。所以,我还是一句话,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性格上有瑕疵,但瑕不掩瑜,你缺乏安全感,不想让自己受伤,这并没有错。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别人,你和严廷君的问题,扩展开来简直可以写一篇社会学论文,你刚才也说了,他没错,你也没错,我现在告诉你,我认同这句话。”

  孟真反问:“你真的认同?”

  “对,我认同。感情的事本就复杂,你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一下子面临分手,他接受不了很正常,尤其是在他没有犯错的前提下。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而你要做的,就是停止怀疑自己。”

  说到这里,简梁叹了一口气,“真的不要想太多,人生嘛,就是这么回事儿,一件事挨一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过不去,你也没办法,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

  孟真问:“那我需要有所改变吗?我是说我的性格。”

  简梁伸手过去揉揉她的脑袋,给了她一个笃定的回答:“不需要。”

  “真的?”

  “真的,不需要。”简梁的语气万分肯定,“做你自己就可以了,至少就目前来看,我不觉得你有哪里要改变的。你很好,你是孟真,孟真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

  孟真微微地笑了起来。

  简梁也对她笑,虽然现在的他笑起来真的好丑:“还有啊,你说你身边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你一个,我很好奇,我不是人吗?”

  孟真:“……”

  “我在呢,一直都在。”简梁重申,“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是啊,他一直都在,从来没有离开。

  孟真一下子就把脸埋在膝盖上,让头发挂下来,挡住自己的眼睛。她从发丝里偷偷地看向简梁,心想他怎么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句话。

  以前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作了孽,认识了简梁,一个恩人,也是冤家。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人好事,这辈子才会幸运地遇见他。

  夜聊结束,简梁帮孟真备好床褥、枕头和被子,仔细地铺在沙发上,最后说:“生日快乐,早点睡吧。”

  “……”孟真无语,“你觉得我这个生日算快乐吗?”

  简梁一时语塞,他只是觉得还没过12点,就顺嘴说了一句。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早点休息吧。”

  孟真应下:“嗯,你也早点休息。”

  简梁往房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一会儿,要是想哭就哭吧,别憋着,哭一场,明天起来就好了。”

  孟真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晚安。”

  简梁回房间睡觉了。孟真没带换洗衣物,就只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打算第二天早上回家去洗澡。

  在洗手间洗脸时,她注意到简梁的盥洗台,上面居然摆了好多瓶瓶罐罐。孟真好奇地拿起一瓶看,居然是瓶男士润肤晚霜。再看其他,都是高档男士护肤品,甚至还有神仙水、抗衰精华和眼霜。

  孟真:“……”

  以前住在澜宇公寓时,简梁连洗面奶都不用,春秋冬季,早晚就用同一罐保湿面霜,夏天时干脆什么都不用。孟真想象简梁敷着面膜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简先生现在过的日子,可比她精致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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